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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门，会有许多熟人擦肩。有些人，你不想呼应，有些人不愿呼应你，于是就错过。最好。
今天先是看见了W。那时她年华正好，比我还要小些。与男友Q青梅竹马，都学的音乐，一曲傣族舞，进退俯仰，无一不合拍悦目，我嗔目结舌端详半天。因我亦喜跳舞，所以遇见这样善舞且美的女子，真是自卑得一塌糊涂，反观自己，简直跋前踬后，蠢笨无比。
W纤瘦，但性格开朗，常常吱喳良久。Q长得颇有点陆毅的感觉，俊美到有点娘。后来两人结婚，共同开设教学班，教孩子弹琴跳舞，还领起了一家婚纱店，我时常赞：金童玉女，绝配。
几年后再见Q，他似乎要刻意反转自己的娘，蓄了胡髭，指间夹着香烟，见我时也只潇洒地点点头。我看着陌生，这是长老了的金童模样？
后来听说他们有了女儿。本便不熟，也就不太去关注。
我正骑车，迎面过来一个很普通的瘦削女子，蹬自行车，上身穿运动服。她眉头皱起，面上颇有不耐之色。我知道这是W，可是没有招呼。但一照眼下，仍然激荡。时间与生活，就如一阵阵疾风，将曾经鲜活水灵的女子，吹得只剩下一缕伶俐干燥的魂。我猜想，她的生活，一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，那眉间“川”字，写得清楚。
同样的震撼，暑假里回家，牛牛妈也曾给过我。
六七年前认识的牛牛妈。那时在学校学跳舞，她住在校门口，舞跳得很好，说是年轻时自家附近有舞厅，时常去玩就也学会了。她的家在安徽，说话自有别样风情。有时会与我们说些生活里的琐事，似乎丈夫时常打她，但语焉不详，现在也大半忘记。倒是有人说过她精神有点问题，提醒我们不要和她一起玩。
暑假里我带儿子去原单位看看。她也带着儿子一起进院子打羽毛球。头发削短了，下面的眼袋鼓起老高。我的第一印象就是：老了，好老。
其实原来认识的人，这十几年来，在我的记忆里，似乎一直没变。像一幅颜料坟起老高的油画，总是在最快的时间里，将那些微的变化更改，反而不再记得曾经的模样。只是牛牛妈，真的让我感觉到时间的残忍。

在超市外面，“钟爱一生”婚纱店在做宣传，震耳的音乐声里，几个素衣的女子，顶着繁复的发型与彩色的面孔，或行或立。
有一个女孩，外形最好，瘦，小脸，蓬着一头乱乱的黄发，红红的唇。她也自知其美，于是时不时地变换站姿，将身体拧来拧去，面孔上却是一样的冷，蔑视。
她身边还有个女子，也不丑，只是平常。团月一般的面孔，顶在雪也的婚纱上，就显得笨。她亦自知，眉目里有躲闪，有不耐烦。也在动，但是是水波被击打后的凌乱，不成章法。
我喜欢美丽的女人，但我更理解与懂得那些不够美的女人。我知道她的紧张与无奈。因为曾经，我也总觉得自己是陪衬人。

准备骑车回家时，远远又看见一张熟悉的脸。是L，我的师范同学。毕业后我基本上不跟她们联系，初时是为自己的状态自卑，后来就成了习惯。头段时间L打过电话给我，为孩子来我们学校的事，拉杂聊了半个小时。她嗲道：“脸上长了好多疙瘩，说是内分泌失调。你说我失调个啥呢？孩子不要我带，工作压力也不大。平时就是逛逛街，打打麻将，上班的时候，还能偷着跑出来，上“有意思”喝喝茶。”
呵呵，曾几何时，L是个比我还大条的女孩，做鬼脸，大声说笑，不爱干净，我们都叫她“猴子”。现在，她是一道有点甜腻的点心，我吃不下，也不想吃（当然，她也不愿意被我吃）。
她穿白衬衫黑背心，烫过的头发斜斜蓬在一边，是富家少奶的韵质。与她并肩的闺蜜也是同色系的打扮，款款进了工行。果真是又有闲又有钱的模样。我犹豫着叫与不叫，她已经再看不见。我舒了一口气，深幸未曾说话。

我很是喜欢这天底下形形色色的女人。每次上街，都用眼风四下里打量。会想：她的头发极美；哦，年轻真好，眼角一丝细纹也无；或是考虑一件衣服——这我可不会穿。
偶尔遇见入眼的女子，就会在心下说：这是我喜欢的样子。大抵看起来不跟风，率性，帅气。其实我自己是没款没式水一样四下流淌的女子，可是我的心自有她的模子，只放下自己喜爱的模样。
我欢喜我是个女人，我也欢喜这天底下，有那么多好看的女人。老去的正在老去，新鲜的源源不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