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树下（小说）

夕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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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倾城之恋于 2012-6-10 16:51 编辑

汴水流，泗水流，流到瓜洲古渡头。吴山点点愁。思悠悠，恨悠悠，恨到归时方始休。明月人倚楼。（《长相思》白居易） ——代题记

汴水、泗水像女人的两条细长、滑腻的手臂，把整个“桃花村”紧紧地揽在了怀中。汴水源于河南，泗水源于山东。这两条不同的河流，经过几千里的曲曲折折后，在流入淮河的入口处汇合在了一起。“桃花村”地处苏皖两省的交界处，三面环水，只有北面是陆地相连，也是村里通往外界的唯一的出口处，是苏北的一个极其偏僻的村落。村里从祖上开始历来就有栽植桃树的传统，因此每家的房前屋后，空旷、寂寥的田野里到处都是高高矮矮，大小不一的桃树。每到春天，桃花盛开的时候，村里随处可以见到那炫眼的粉红色的花朵，空气中弥漫扑鼻的诱人的香气。桃花村虽然是穷乡僻壤，但在这无数棵桃花树下，祖祖辈辈却演绎着许多不寻常的感人的爱情故事！桃花村有“四大家族”，杨、马、刘、赵。故事也就发生在他们四大家族之间！（引子）

（一）殉情泗水收获真爱

故事要回首到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末，公元1948年深秋的一个下午，泗水河边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农村少妇。少妇头上包裹着一个方格子的蓝色头巾，上身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红色的棉袄，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黑色灯笼裤，脚穿一双女人的小脚布鞋。她面容憔悴，表情麻木，身体疲惫不堪。显得很累，很绝望，在河边徘徊不定、、、、、、

女人叫桃花，是属于刘姓家族的女儿，是村里有名的“村花”。桃花的丈夫——赵大顺在六年前的一天夜里被国民党抓壮丁给带走了。桃花清楚地记得那是他们婚后的第三天晚上。那晚她正满意地、甜蜜地躺在大顺的怀里。半夜里的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他们惊醒了，随后大顺就被带走了，从此以后也就没有了大顺的消息。这六年中没有收到大顺的一封家书，哪怕是一个字一句话也好！在这六年里桃花跑到泗水河边已经数不清是多少回了，她多么希望在河的那边能出现大顺的身影，可是每次看到都是河里奔腾不息的河水和来往穿梭的船只，最后都是失望而归！在大顺走后的第二年的夏天，桃花顺利地生产下来了一个男婴，取名为“回喜”。其意为，若大顺回来是件大喜事。可是如今回喜已经是5岁多了，也没见到他爹的模样。这些年来，桃花在婆家不知吃了多少苦，看了多少白眼，听了多少难听的话。婆婆说她是个克星，大顺就是被她“克走”的，甚至有人怀疑回喜不是大顺的！这些桃花都一一忍了，心里只是盼着大顺早日回归！

昨天，桃花村和大顺一起被抓走的另一个“壮丁”马二回来了。当村上的人问及大顺时，马二说大顺在“淮海战役”后就不见了身影，有人说他牺牲了，也有人他当了逃兵，也有人说他和徐州当地的一个女人结婚了。这时候的桃花村像是开了锅，说桃花成了寡妇喽，说桃花是被人抛弃的怨妇啦，也有个别人同情桃花的，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哦！在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后，桃花昨晚竟一整夜没合眼，脑子里忽东忽西地想了许多的事，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大顺在冲他笑，像是傻笑又像是嘲笑和坏笑，这种笑使她害怕，甚至是感到毛骨悚然。在今天上午她给回喜在自家的木桶里洗了个热水澡，然后换了一身的干净的衣服。中午又做了两个荷包蛋，自己坐在一旁看着回喜吃，表情发愣发呆，眼中含着泪花。回喜不知娘的心事，只顾自己埋头津津有味的吃着碗中的荷包蛋。

下午，回喜高高兴兴地去找伙伴玩了，桃花便独自一人来到了泗水河边。望着激流澎湃的滚滚东去的河水，桃花的脑子中一片空白，似乎是四大皆空！此时她的脑子中只有一个字“死”！因为人们常说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！想到此，她就不再犹豫徘徊了，就纵身一跃跳向了泗水河里。她那瘦弱的身体就像是一朵轻飘飘的桃花，落入到水面，然后激起一朵不大不小的美丽的水花，像是一个跳水运动员在进行跳水比赛。随后有一个重量级的“选手”也跟着跳进了泗水河里，他就是村里被人叫做“大憨子”的男人，大憨子跳水是为了救桃花的！

大憨子姓杨，大名叫杨其飞，是个名副其实的“憨子”。他老实巴交的，见到人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，特别是见到村里的女人，没说话脸就红了。平时在桃花村里都是男人拿女人开玩笑的，而村里的女人都是拿大憨子开玩笑的，且是肆无惮忌地“戏弄”他！每每此时大憨子就会红着脸笑着跑开，身后便招来一阵放荡的嬉笑声。在今天下午，大憨子是在泗水河边放牛的。他在不远处看见桃花歪歪斜斜地向河边走来，因为桃花是村里出了名的美女，所以他就躲在树后偷偷地看着桃花的一举一动。当他看到桃花“跳水”时，他就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跟着跳了下去。顶着河里的激浪和桃花的痛苦的挣扎他硬是把桃花拽上了岸。待桃花醒来后，怨大憨子不应该去救她，应该让她去死！往日一项木讷的“憨子”这时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和滔滔不绝的话语，也许是桃花的美貌给予他的灵感和聪慧，后来他竟然把桃花给说服了，打消了她要死的念头！在回到村里的第二天，桃花就拎着个蓝布包裹来到了大憨子家，从此她也就从赵家改嫁到了杨家，做了杨家的媳妇！再后来他和大憨子有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儿——仙草。仙草的爱情故事比起桃花来更是不寻常，曲曲折的让人痛心和同情！

倾城之恋 · 发表于 2012-6-10 16:52:47

本帖最后由倾城之恋于 2012-6-10 16:54 编辑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(二) 只为生计  错嫁一生

   故事发展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，这时的仙草已经有十六、七岁了。仙草的外貌和桃花比起来，可以说是“青出于蓝胜于蓝”。白净的皮肤，细条的身材，突起的胸，翘起的臀，让桃花村多少男人眼馋！而这时候的中国大地上正遇上三年的自然灾害，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影响到仙草青春期的正常发育。由于村里土地的绝收，不少村民只能是靠吃野草野菜、树叶树皮去充饥。那无数棵桃树刚刚长出点新绿和含苞欲放的花骨朵，就被村民们捋个精光，到后来，桃树只剩下被扒了皮的白色的树干，就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被人脱个精光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！这时的桃花和大憨子已经有了五个孩子，虽然生活是缺衣少食的，但没有阻止他们的繁殖、生育。仙草是老大，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妹妹。一家人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，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，今天不知明天的结果如何。大人还能还能撑着挺着，但仙草的弟弟妹妹们有时饿得直哭，一个劲地喊饿!这时的桃花和大憨子也没有办法，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，仙草在一旁由于心疼弟弟妹妹便暗自落泪。在这极其困难的时刻，有一个贵人成为了他们家的“大救星”！他就是桃花村的名人——刘守一。当时的刘守一任淮泗县的副县长，家中的条件自然要比村里其他人家好的多，最起码不用去吃树皮，吃野草。刘县长答应给仙草家五十斤谷子，但条件是仙草要嫁给他的傻儿子——刘小禅。刘小禅是天生智力残疾，已经是二十五、六岁的人了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，用村里的人话说就是连“扁担长的一字都认不识”。起先桃花和大憨子是坚决反对的，自己美若天仙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“愣子”呢！但在仙草的一再哀求下，他们还是勉强同意了。仙草之所以愿意嫁给刘小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，那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几个弟弟妹妹那张嘴。否则他们就会有被饿死的危险，之前村里已经有饿死过好几个人的先例了。待仙草嫁到刘家后，刘县长遵守了诺言，给了仙草家五十斤谷子，另外还多给了一只公鸡。五十斤的谷子使仙草家度过了那个寒冷难熬的冬天，公鸡让仙草的几个弟弟妹妹们大大地解馋了一回！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仙草用自己的婚姻换来的。

   就是这婚姻使仙草痛苦了一辈子，后悔了一辈子！婚后仙草才知道刘小禅不是一般的傻，一般的愣！他不知道牛吃啥草，分不清韭菜和小麦，不懂得一点的人情世故，更不要说是谈情说爱了！而原先在仙草心里的白马王子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，懂得风月情怀的，知冷知热的一个男人！所以婚后的仙草有点后悔了，后悔当初自己草率的决定。心里想离婚，但在那个年代女人“离婚”是一件非常丢人现眼的事，祖辈父辈们都早已告诉过她们：“嫁鸡随鸡，嫁狗随狗，从一而终”！因此即使是没有爱情的婚姻，那时候也很少有人试图去改变。仙草自然也是走不出这世俗的藩篱的。在以后的几十年的生活中，家中的农活大都是仙草一个人去承担的，家里的人情来往也是靠她去打理的。她由原先的“娇女子”变成了“女强人”，特别是在刘县长死后，身上的负荷就更加重了。刘县长是在“文革”中被整死掉的，批斗的理由是刘县长在解放前曾做过“韩复榘”伪政府的文书。在几次戴高帽、游街批斗后，在一天夜里实在难以忍受的刘县长跳进了汴河水里自杀了！从此刘家就走上了下坡路，生活更是度日如年！就是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，仙草还是把四个孩子拉扯大了！一个女儿，三个儿子。虽然他们都姓刘，但桃花村的人背地里都说没有一个是刘小禅亲生的，都是仙草和村里其他几个男人生的。其中的女儿名叫刘菲菲，也许是遗传基因的原因，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!到了十二、三岁就长得水灵灵的，似能掐出水来的白萝卜！成为了班中许多男生暗恋的对象。从此也就引出了许多曲曲折折的爱情故事。

倾城之恋 · 发表于 2012-6-10 16:56:14

本帖最后由倾城之恋于 2012-6-10 17:00 编辑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（三）无情背叛  迷失方向

在众多的追求者中，能引起刘菲菲注意的男孩只有一个人，那就是赵文化！赵文化也是桃花村人，从小是和刘菲菲一起长大的，可以说是青梅竹马，两小无猜。后来他们都一起考取了乡中学，很巧合又成为了同班同学。赵文化是个孤儿。在他三岁的时候，妈妈就跟着一个外地到村里挑担摇鼓的“货郎”私奔了。爸爸是个好吃懒做的赌徒，整天只知道喝酒赌钱，在一次酒后失足落水被淹死了。所以赵文化完全是靠他的爷爷奶奶抚养大的。从小家里就十分的穷苦，基本上是靠左邻右舍的帮忙才勉强度日。也许是自己不幸的遭遇和家境的贫寒，促使了赵文化发奋读书的欲望。他虽其貌不扬，但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初中毕业，他的成绩在班里一直都是名列前茅，是众多同学中的佼佼者和老师眼中的宠儿。这一点也是刘菲菲看上他的重要原因！每天上学、放学，刘菲菲总是要逗上和赵文化一起走。在学校里，刘菲菲对赵文化也总是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帮助。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，她会排着长长的队帮助他打饭，吃饭时会把碗中为数不多几片猪肉夹给他吃。有时候她还会从父母手中“骗取”点零花钱，偷偷地塞给他。学习上，刘菲菲是把赵文化当做学习的偶像来崇拜的，生活中她又同情赵文化的不幸的遭遇，她觉他很可怜。这种复杂的感情后来变成了喜欢，最后演变成了爱！星期天，节假日他们会偷偷地在村里桃树林里约会，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，一起嗅吸桃花的香味。他们的感情如桃花一样灿烂，激情似火地燃烧着! 初中毕业后，赵文化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取了市里的师范学校，而刘菲菲仅以5分之差落榜了。父母本想让刘菲菲到县城里读职业高中，但刘菲菲是死活不同意。为了能和赵文化在一起，她决定到市区去打工。后来她在师范学校附近的一家美容美发店里找了一份工作，月工资是1200元，其中事包吃包住。平时刘菲菲是省吃俭用的，把节省下来的钱资助赵文化上学。她会经常给他买些新衣服，买些好吃东西的送到学校里去。起初赵文化很是高兴，但是后来他告诉她要少到学校里去，说那样对他影响不好。她就乖乖地听了他的话，就不再到学校里去找他了，只是等着赵文化来找她。

   从那以后，一个星期或是一个月，赵文化会为钱来找她的。三年的师范学习生活很快就过去了，赵文化面临毕业安排的问题。当时师范生毕业后是本着生源属地分配的原则，就是哪里来还是回到哪里去。赵文化被县教育局分配到了家乡的小学。当时乡里的教育部门很讲究人事关系的，有关系的会留在集镇区的中心校，没关系的会被分到偏远的村级小学。赵文化当然是属于那种没关系的人，很担心被“流放”到偏远的村里小学去。人在面临困境的时候，往往会绝处逢生。这时候另外一个女人闯进了赵文化的生活。她叫马晓娟，也是桃花村的，和赵文化、刘菲菲都是同学，是互相看着一起长大的。初中毕业后马晓娟靠人事关系被安排在乡广播电视站上班。原来马晓娟的父亲马龙是乡里分管文教卫的副乡长。这时马晓娟找到赵文化明确地告诉他，只要他愿意和她结婚，她就保证他留在乡里的中心小学。在经过反反复复的思考后，为了自己的前途，赵文化终于违背了良心，背叛了爱情，离开了刘菲菲，和马晓娟结了婚。

被抛弃的受到伤害的刘菲菲是非常的痛苦，绝望到了极点。自己多年来的一心一意的付出竟然换来的是赵文化的背叛！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，她像她的外婆一样走到了泗水河边，后来还是被追来的仙草给苦苦地拽住了。在仙草的声泪俱下的哀求下，刘菲菲终于放弃了自杀的念头，并在心里发誓今生今世要活出个样儿给赵文化看！

   事后，刘菲菲就带着伤痛到南京打工去了，到了一家美容店里做了一名“美容师”。听说后来遇到了一位房地产的开发商，做了开发商的“二奶”，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。再后来开发商由于喜新厌旧又把她给抛弃了。现在她在南京的“1912”酒吧一条街“上班”。每天晚上浓妆艳抹的她都是在香烟的烟雾中和酒精的刺激中度过的，一边在陌生男人的怀里“享受”着大胆的“抚摸”，一边听着台上歌手反复演唱那些伤感的爱情歌曲。如“下辈子不做女人”“恨透爱情恨透你”、、、、、泗水，汴水像是两个不懂风情，不问人间冷暖的冷美人，桃花村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与她们无关，仍在熟视无睹地日夜不停的流淌着。村里故事仍然在演绎着，河水照常地流淌着，桃花在每年的春天里仍是按时地绽放！相信，不管世间万物如何演变，桃花树下的爱情还在继续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