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寒山拾得 于 2013-10-22 18:40 编辑
长假第四天 早睡早起,趁着卖票的还没来,我又进了回古村,将昨天没有细看细拍的全补上,总算了无遗憾了,这才作罢。小镇卖早点的店不多,看来在此处留宿的人不多。回住处,收拾行囊,奔下一站。老板娘不在,留个条在桌上,告知我已经离开,请检查家中物品,并表示感谢。在家做功课时,我知道许村出外有条箬岭古官道,既然不肯走回头路,那就另辟蹊径吧。从许村到古官道山脚下,原先的石板路已经被改造成水泥路,可以通车,但无班车,要自己雇车,二十来里,百十块钱。我是穷人,岂肯多花一分?那就跑吧。七点十分左右,我又踏上独行的旅程。静下心来走路,沿途风光迷人,山路越来越盘曲,越向上,但身边那条小溪却始终相伴,泠泠作响,叮咚有声。溪中巨石嶙峋,山泉清洌,我常常下到溪中,蹦跳行走于大小的石头之间,顺便再找些好看的石头背回来。我应该算是真傻子,往山上背石头。那后来的实践证明,再往上,没了。山的那一边难道没有?还真没有!山另一边一路无泉,山底才见河流,但泥沙俱下,再见不着这种清泉濯洗过的小石头了。我很庆幸我傻,人其实不必太聪明,容易滋长虚妄之心。 走在深山巨谷中,有幸接到两个电话,很宝贝的。大多数时间手机都没信号,仿佛又回到亘古洪荒,时间一下子都得很慢,世界一下子离我很远,天地间只剩我自己,所有烦恼,所有得失,都灰飞烟灭了。曾有片刻,我也俗念丛生,于洗脸濯足处选一大石,用一块发白的软石写下“泗洪某某某到此一游”,拍下来,再以水浇之,转瞬无痕。我知道,就算不洗去那几个破字,一次大雨,一股山泉,也会将来过的痕迹遮掩得了无痕迹,但我还是追求速朽,我来过,我心知,就够了。 水泥路走完了,登山才正式开始,时间已到正午,我进了古道第一村——茅舍村。山村沿石道而建,对列东西。我见一户房子老旧而有特色,就停下拍照。房主是一位七十大几岁的老太太,很慈祥。我与她攀谈,得知她的老先生生前也是当教师的,她长住屯溪老街,一年中难得回老宅过几天。我见她家中堂对联挂颠倒了,就告诉她。她说与我投缘,非要留我吃饭,说此处过了,就得再走老远才到下一个村子,而且没有饭店的。她自己吃早晨的剩米饭,给我打了两荷包蛋,外加两块月饼。我要给钱,她说“我又没给你做菜,下一回还不知你能不能见到我。”在她家填了肚子,装足水,我祝老人家福寿延年,告别了,再上征程。 再往上,山泉没了,竹海多了,我随手拴了根别人扔下的竹竿,折一截,恰好趁手,当拐杖,减轻膝盖压力。午后天更热了,我找个无人处,将长裤脱下,换上大短裤,顺便歇一下,拍拍野花再上路。再碰上一个村子——茶坦,当地读茶蛋——山上就再没有人家了。我问当地一个农妇,他们房子的材料怎么运进来,回答说,砖头只能拉到山上有水泥路的地方,再向上,全靠肩挑。他们生产的茶叶、菊花、核桃,所有山货,全得靠肩挑背扛运出去。于是山里女孩全出去了,再不肯嫁回来。男人便找不到媳妇,也出去了,于是村是全是老人。我是过客,美只是一时的感受,他们生于斯,长于斯,老于斯,对大山这份既爱又恨的感情外人怎能轻易说得清? 上山路上极少遇见人,终于到最高峰箬岭关了,见着几个黄山本地人,见我一个人很是惊讶,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关南有些荒废了石屋,应该是什么祠堂还有庵堂,从倒地的残碑可知。庵旁有一泉,内有金鱼,以示此泉无毒可以饮用。此关也是分界,山南属歙县,山北属黄山区,即古太平县。一黄山美女提醒我,下山路上再无村庄,若不快走,天黑之后会很危险。谢了! 山两边方言大不同,歙县话我很难听懂,遇上老人,几乎一句也不懂。下山后,再遇上太平人,旌德人,宣城人,蚌埠人,交流全没问题。 山两边风光也大不同,下山路上竹子很难再看到,到处杂树荒草,擦腿刮胳膊。山南石头多,这边是土多,好多地方石板滑落,脚下随时可能踏空,必须小心走。我不敢多花功夫拍照,赏景,低头拼命赶路。渐行渐低,竹林、茶园渐渐多了。修路的,伐木的,总算能听见人声,当然是遥不可及,心里还有踏实些。万一迷路了,我手里有手电,估计这些人能看到我吧。路过一片茶园,竟有几头黄牛漫步其间,心中不由得涌起些喜悦与酸楚,我是放了多年牛的,那些放牛的记忆自然蜂拥而来。再说,有牛了,离人间烟火就不远了吧。果然很快就见到山下有村子,只是“望山跑死马”,我又跑了很久,离那村子渐行渐远,下午四点五十分,终于见到村庄了,古道终结!天黑之前,我见到了人烟,我安全了!感谢那位黄山美女。 就在出山处,我见到了一群驴友,来自安徽合肥、宣城等地,听说我一个人从许村步行到太平,小伙伴们惊呆了。我们结伴前行,我不知前方有什么等着我,他们却已经在黄山青年旅行社订好了房间。我没假充青年,只好跟他们告别。脚下已是很平整的公路,看来我已到繁华之所。我向村人打听,此处是黄山区辖下的谭家桥,入一家宾馆打听房价,非两百而不得,我了个去。 再出来,天渐渐要黑了,我还是短褂短裤,渐生凉意,我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换衣服。我朝一户人家屋后走去,屋顶有个男人客气地询问我干什么,我说找个地方换衣服。他邀请我到他家换,与我交谈,邀我留宿,求之不得,感激不尽。此地如果只留一人,可算作朋友,人多,会罚款的。男主人姓江,家有老母正好八十岁,妻子两个女儿。我们交谈甚欢,他叔父是志愿军烈士,父母都参加过当地的游击队,但同样没有躺在功劳簿上要吃要喝。江老弟两个闺女都极优秀,大的考取区一中上高一,小的就在本镇上小学二年级,参加全市的心算,获一等奖。晚饭后,我教小闺女读课文,当地n、l不分,稍作点拨后,小闺女就读得像模像样了,孺子可教! 江老弟可能考虑我困倦了,让我早早歇下,我告诉他,明天打算上旌德县的江村。他极开心,说江村与他是一家。为了省点票钱,他还告诉我江姓辈份,让我对卖票的说,我有亲戚姓江,不信可将辈份背几句。我必须要领情。他现翻族谱,盛情难却,就记下了,“日起逢懋顺,立志允可成,惟学以尚进,良法思继守,家声乃克振”,谭家桥的江姓所居之地,古称蚂蚁街,现称文雅,其中“允”与江村的“泽”相当,可见上上任总书记的辈份在当地够长了。古时人丁兴盛时,分支出去的必定不是长子;遇上荒年,在家守宅的仍是长兄。所以许多大姓辈份最晚的基本上都在原籍,孔孟颜曾皆如此。江老弟还告诉我,别看他一身泥水,其实还是当地户外运动协会的领导,以后再来黄山,就可以找他。在家靠父母,出外靠朋友,多个朋友多条路,少个敌人少堵墙,此言不谬! 带着一身倦意,我上楼休息,江弟妹早已将铺盖准备好,徽州女人不张扬,很传统,吃饭不上桌。见人只是低头,笑笑。楼是新建的,窗上玻璃还缺着,外面车来车往,但人若真困了,任外面雷声翻滚,照样酣然入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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