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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们都学着唱起来。 小六子一年级读书的日子常常被割成一块块的,原因是一头驴。平时家家吃粮磨面都用石磨,像逢年过节婚丧嫁娶什么的,就更离不开那家伙了。上下两块磨盘,架在一片大木板上,占据了大半间屋子。上面那块带眼儿的磨盘上镶一根木棍,木棍上连着一根绳子,那头是用草裹起来的轭套在毛驴的脖子上。被蒙上眼睛的驴儿拉着磨不停地绕着磨道转圈,豆渣、玉米屑、山芋末不断地从磨脐眼淌下来。调皮的毛驴会冷不丁地抬头偷偷吃两口,老实的毛驴只是一个劲地埋头拉磨,那认真的态度似乎能数得清自己转了多少圈,当一轮磨面结束,人们忙着收拾的时候,它就会立刻把嘴伸到磨眼上大口舔食麸皮和糙面。 毛驴是队里的财产,分到各户饲养,平均三户分到一头,每家喂一周,三周一个轮回,边喂养边使用。可除了拉磨撒尿以外,几乎就没见到它做过什么其他活儿,感觉在这样的小集体生活中,驴子比牛幸福得多。 哥哥姐姐上学的上学,下田的下田,放驴子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小六子的身上。他放一周驴子,上两星期学;再放七天驴子,上两星期学。为了这事,刘老师没少跑过他家的门槛,话说了一堆,却依然改变不了李浩然学习生涯的轨迹。也奇怪,上学的时间比别人少了三分之一,小六子的学习成绩却愣是没拖下来。这一年,在时间的流逝中,桂茗痛失双亲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。小六子和刘老师渐渐熟起来,他常常跟在桂茗的身旁,一直走到那三间灰白的草屋门口。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,转眼间,一年级的暑假过去了,天空忽然离人们远了起来。村里的下放户和知青陆陆续续回城去了,桂茗回城的事却仍然没有着落。白天,她总是甜甜的微笑着。傍晚,她常常站在门前的枣树下,微蹙双眉,眺望着南方一直到天黑。 二年级开学后,家里不再留小六子放驴,他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天天上学了。 上午第二节是数学课,教室里背乘法口诀的声音此起彼伏,盖过了老槐树上秋蝉的叫声。桂茗靠着旧木门坐在门边改作业,一个头发油亮的中年男人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到她跟前停了下来。 “刘老师,你好,辛苦了啊!”中年男子把车腿支起,将车把上的黑色皮包夹到腋下,上前一步,朝桂茗伸过手来。 桂茗吃了一惊,抬头一看,马上放下作业本和钢笔站起身来。 “朱校长好。”桂茗脸颊泛起红晕,看着朱校长伸过来的右手,她迟疑了一下,伸过手去。 “一个人在这里工作,辛苦啦。我早就想来看望你的,可工作太忙,抽不开身。” “我这个校长,对同志关心不够啊。”朱校长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桂茗的手,不迭声地表示歉意。 看刘老师陪着一位陌生的似乎很有派头的人走进来,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。 “同学们,这是公社来的朱校长,大家欢迎。” 先是小六子和几个孩子学着桂茗的样子稀稀拉拉地鼓起掌,接着又有几个孩子跟着拍起巴掌来。最后,十几个孩子一起使劲拍着,哗啦哗啦的掌声在两间教室里来回乱蹿。 朱校长微笑着举起手向下轻轻一按,清清嗓子,朗声说到:“同学们,大家表现很好。‘四人帮’被粉碎了,我代表公社教育革命委员会来看望大家,你们以后要听刘老师的话,好好学习。” 教室里一片肃静。 朱校长从黑包取出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,坐到桂茗刚才批改作业的板凳上,桂茗拿起一只小棒,照挂在土墙上的黑板轻轻敲一下,黑板发出黯哑的声响,教室里又响起一阵口诀声。 “一一得一,一二得二……四八三十二,四九三十六。” “今天,我们学习五的乘法口诀。” 桂茗转身在黑板上写着:“五一得五 五二得十” 一直整整齐齐地写到“五九四十五”。写完了,她先甜甜地读一遍,再带着孩子们一遍一遍地读,一遍一遍地背。 约莫二十分钟,朱校长抬了下左臂,手腕上露出一块锃亮的手表来。他小声咕哝一句,桂茗停了下来,宣布下课。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出去,老槐树底下叽叽喳喳地叫起来。 第三节课是自习课,刘老师在里间的办公室里正对着小门坐着,朱校长坐在里面,俩人在小声的交谈。学生们在安静地做作业,教室里只能听见将快要流到嘴边的鼻涕又吸回去的丝丝声。 放学后,朱校长客气地要送桂茗回家,桂茗谢绝了。她喊声“李浩然”,小六子应声跑了过来。村子前面小路上,人们又看到一个姑娘和一个孩子的身影。 第二天下午,头发向后梳理整齐的朱校长又看望孩子们来了。他仍旧夹着黑皮包,仍旧微笑着听课。在课间,他拿出一个漂亮的文具盒和几支铅笔、橡皮等礼物奖励给表现优秀的同学。小六子得到了一只红色的绞笔刀,他小心翼翼地把绞笔刀收在书包的角落里,自上学以来,他可从来没用过这个玩意。 放学时,天色还早。朱校长坚持要送桂茗回家,桂茗推辞不掉,叫过小六子,仨人顺着小路走过去。桂茗牵着小六子的手走在前面,朱校长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。路边白色的野菊花颤微微的散发它的芳香,柿子树低头欣赏橙红的果实,夕阳迎着她们照过来,朱校长的头顶显得更加油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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